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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源頭探冰川——走訪世界海拔最高的科考站

2024-09-24 13:51:15來源:新華網(wǎng)  

來源標題:江河源頭探冰川——走訪世界海拔最高的科考站

唐古拉,藏語“高山上的山”,蒙語意為“雄鷹飛不過去的高山”。由于終年風(fēng)雪交加,唐古拉山號稱“風(fēng)雪倉庫”,其主峰格拉丹東是長江正源沱沱河的發(fā)源地。

唐古拉山腳下、青藏公路旁,有一個世界海拔最高的科考站——中國科學(xué)院西北生態(tài)環(huán)境資源研究院唐古拉山站(以下簡稱“唐古拉山站”)。

5050米,這一海拔足以讓人聽而生畏,而這只是科考站大本營的高度。2005年建站以來,唐古拉山站的科考隊員們爬冰臥雪,行走在海拔5500米以上的冰川雪原,長期觀察和連續(xù)記錄長江源區(qū)的地質(zhì)、水文、氣象、凍土狀況。

“別看我們站破,但設(shè)備都是最前沿的”

眼前的這間板房簡陋、不起眼,很難想象就是科考站的大本營。初秋的唐古拉山剛下過一場大雪,寒風(fēng)凜冽,唐古拉山站站長何曉波穿著一件藏藍色的舊羽絨服,熟練地將儲水缸里的水舀到鋁制大水壺里,他熱絡(luò)地招呼記者進屋:“別看我們站破,但監(jiān)測冰川的設(shè)備都是最前沿的,這叫‘把錢花在刀刃上’!”

整整4天,記者跟著科考隊坐越野車、騎摩托車、步行……換了好幾次交通工具,監(jiān)測冰川,觀測水文,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心臟與雙肺的重負。

“這是我們大本營的舊址!”何曉波指著草甸上鋪得歪歪扭扭的一片“磚地”說,“這里的條件其實已經(jīng)好太多了,以前的科考站就是一頂帳篷,每天睡醒睡袋上都是水珠,又濕又冷!”

他口中“條件好太多了”的簡易板房,被棕熊在院子圍欄掰出了一個豁口,大門鎖不上只能用門把手勉強卡住,太陽能供電,時不時就漆黑一片,單薄的墻體被高原大風(fēng)吹得嘩啦啦響,睡覺時即便戴著帽子,頭皮也能感到瘆人的涼意。

“還記得我們上次在這兒遇到熊嗎?”臺站觀測主管王民站在大本營舊址的“地板”上,回憶起來仍心有余悸,“就幾十米的距離,盯著我們……”

那是在2009年,唐古拉山站的帳篷外,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棕熊。科考隊員和棕熊對視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使勁拍打鐵皮箱子。棕熊被嚇跑了,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不得不把帳篷搬到路邊。在那里工作幾年之后,才有了板房。

從帳篷到板房,盡管生活條件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惡劣的自然條件沒法改變。唐古拉山站里,除了高精尖設(shè)備以外,最多的就是各類藥品,腸胃藥、感冒藥、止疼藥、消炎藥,以備不時之需。如何克服高原反應(yīng)是科考隊員們交流最多的話題。

“后腦勺鈍疼,恨不得找根鐵絲把頭箍起來。”助理研究員徐強強剛來的那幾天,整夜睡不著覺,“外面風(fēng)聲很大,心撲騰騰跳得厲害,快從嘴里蹦出來了!”

助理研究員胡召富去過珠穆朗瑪峰科考和格拉丹東雪山科考,在海拔5500米以上的極地,能吃能睡體力充沛,大家都很羨慕他,紛紛豎起大拇指。

與高原反應(yīng)作斗爭,和惡劣天氣打交道,冰川考察中,他們個個勇敢無畏。

“大自然才是我們的實驗室”

每年4月至10月,何曉波和同事們都要駐扎在站里,開展冰川巡測,“沒有夏天”是他們的工作常態(tài)。“青藏高原的苦,別的地方比不了!”何曉波感慨,“但冰川研究就是要去野外,大自然才是我們的實驗室!”

“要試試摩托車嗎?這可是我們冰川監(jiān)測最重要的交通工具。”蹚過一條小溪,何曉波向記者發(fā)出了邀請。

顛,非常顛,比坐車要顛得多。草皮覆蓋下不僅有碎石和土包,還有降雪融化匯成的水坑,摩托車深一轱轆、淺一轱轆地艱難前進。

“冬克瑪?shù)妆ǖ搅?”從大本營到冰川,14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個小時。蔚藍的天空下,陽光照耀在冰體上,極其震撼。

位于唐古拉山脈的冬克瑪?shù)妆?,是長江源支流布曲的源頭之一。1989年,我國科學(xué)家首次對冬克瑪?shù)妆ㄟM行考察。唐古拉山站建站后,又連續(xù)20年對冬克瑪?shù)妆ㄗ兓八臍庀筮M行觀測記錄。

何曉波簡單做了分工:一組使用無人機對冰川進行測繪,一組檢查氣象站設(shè)備是否正常運行,還有一組到周邊河流采集水樣……這次科考的重頭戲,是用無人機搭載非接觸探地雷達,對冰川厚度進行探測。

待其他監(jiān)測任務(wù)結(jié)束后,所有人屏氣凝神,等待無人機起飛。

然而意外還是發(fā)生了,無人機出了岔子,怎么調(diào)試都飛不起來。“海拔太高了,氣溫太低,無人機動力不足……”看著手里的操作器,工程師直搖頭。

何曉波并不氣餒:“科學(xué)探索就是這樣,可能會遇到各種意想不到的困難,但我們要有一個樂觀的心態(tài),好事多磨,實在不行就用人力頂一頂,總能試出一條對的路。”他看了看表繼續(xù)說,“野外考察要在兩點前結(jié)束,下午的風(fēng),咱們受不住!”

正說著,氣溫驟降,眨眼間晴朗的天空迅速被大團烏云吞噬,狂風(fēng)刮得臉生疼,天上下起了霰,比雪花大、比冰雹小的白色冰球打得車玻璃啪啪作響,科考隊決定先回大本營。

“非接觸探地雷達,還是得試,明天我們把雷達抬到冰面上,模擬無人機低空工作狀態(tài)測量冰厚,如果成了,這次實驗就不算失敗!”說罷,何曉波又騎上摩托車,“我得再去看看那幾個氣象站。”

“堅守冰天雪地,保護綠水青山”

中國冰川學(xué)奠基人施雅風(fēng)曾說,冰川事業(yè)是一項豪邁的事業(yè),是勇敢者的事業(yè)。

何曉波至今還記得2005年第一次來到唐古拉山的場景。4月,唐古拉山大雪紛飛,公路路面上是厚厚的冰殼。“整個山都是凍住的,凍土像鋼鐵一樣,打鉆孔都打不進去。”何曉波說,“現(xiàn)在的4月明顯要暖得多,11月河流都沒完全凍上。長江源在變暖、變濕、變綠、變暗。”

“江源打個噴嚏,江河都要感冒。”冰川是水的源頭,被稱為“固體水庫”,看似與人類生活相距甚遠,實際上卻息息相關(guān)。何曉波將冰川變化比喻為“點了一個烽火給全世界看”,他們研究冰川變化和氣候變化的過程,實際上是計算環(huán)境的承載力和保護的拐點。

在過去的30多年里,受青藏高原暖濕化等因素影響,冬克瑪?shù)妆ㄖ鸩酵丝s,分成了大、小冬克瑪?shù)變蓷l冰川。何曉波調(diào)出一張遙測對比圖,“監(jiān)測發(fā)現(xiàn),冬克瑪?shù)妆┒送丝s了400多米,冰川厚度減薄了9米,以前我們仰視冰川,現(xiàn)在俯視冰川,未來它可能縮得更小。”

為此,對冬克瑪?shù)妆ǖ谋O(jiān)測“武裝到了牙齒”,從5300米到5800米,每100米一個梯度,水文氣象站、激光雷達……但在何曉波看來,這還不夠,他們想實現(xiàn)更精細、更自動化的觀測。

“冬克瑪?shù)妆ǚ殖蓛刹糠趾?,消融的速度會更快,我們希望把冬克瑪?shù)妆ㄗ鳛閰⒖夹员ǎㄟ^高質(zhì)量監(jiān)測尋找冰川消融的機理。這里的監(jiān)測做好了,就可以推行到其他冰川的研究上。”說起自己守了20年的冰川,何曉波眼中炯炯有光,“冰川、凍土等冰凍圈要素的變化會直接影響長江源區(qū)水源涵養(yǎng)功能和高寒植被生態(tài)環(huán)境,一代代冰川研究者堅守在冰天雪地,就是為了保護綠水青山。”

在剛剛啟動的第二次青藏科考“一原兩湖三江”科考活動中,唐古拉山站負責(zé)利用無人機搭載探地雷達等設(shè)備開展冰川掃描,獲取冬克瑪?shù)妆ǖ暮穸确植继卣鳎诙爽數(shù)妆┒撕统錾娇趦蓚€斷面開展流量和含沙量加密監(jiān)測。

冰川研究苦嗎?苦。那為什么還要做冰川研究?

103年前,英國探險家馬洛里拍攝了世界現(xiàn)存最早的珠峰冰川影像,當(dāng)有人問他為什么要攀登珠穆朗瑪峰時,他說出了登山史上有名的那句話——“因為山就在那里”。

這,便是答案。( 王雯靜 萬瑪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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