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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時節(jié)的景觀及愛情——一份對五一檔院線電影的不完全盤點|今日聚焦

2023-05-10 14:12:10來源:文匯報  

——一份對五一檔院線電影的不完全盤點(副題)

劉永昶

五一假期的中國是流動的中國,神州大地洶涌的旅游人潮構成了令人遐想的經(jīng)濟復蘇圖景。與之相比,電影院里的景象似乎相對平靜,《長空之王》《人生路不熟》《這么多年》《長沙夜生活》《驚天救援》《檢察風云》《倒數(shù)說愛你》等十來部電影匯聚五一檔,票房成績不那么高,自然沒有了今年春節(jié)檔的耀眼光芒;也不那么低,畢竟也能排到歷史同期的第三名。正如暮春時節(jié)的自然風景,花開花謝的熱鬧中略帶幾分流水潺潺的沉斂。不必滿園花開,不必一枝獨秀,花草樹木,各有各的姿態(tài),也各有各的欣賞者。這是風景的常態(tài),也大約應是電影業(yè)的常態(tài)。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影像景觀:

宏大或精致的故事布景

如果先不論及故事本身,僅僅從視聽感受而言,五一檔的電影彼此呼應聯(lián)結,形成了景觀意義上的集體性的“好看”。

《長空之王》的“好看”并不只在于主人公雷宇和他那些試飛員兄弟的英俊帥氣,而更在于空中飛翔的中國戰(zhàn)機。從殲-10到殲-16,再到殲-20,隱身作戰(zhàn)、超音速巡航、超機動性、超視距攻擊,20分鐘的飛行特效鏡頭在銀幕上第一次大規(guī)模呈現(xiàn)了新型戰(zhàn)機的瀟灑姿態(tài)。軍迷們的爭議因此不斷——關于細節(jié)真實和特效水準,但無論如何,討論的基礎一定在于“可見”的景觀,從“可見”的意義上說,《長空之王》的確是令人熱血沸騰的新題材嘗試。它與消防題材影片《驚天救援》,不約而同地體現(xiàn)了從“中國制造”到“中國智造”的技術景觀。技術才能呈現(xiàn)技術,工業(yè)美學品質(zhì)的影像表達也讓觀眾們對未來的主旋律大片有更多的期待與想象。

宏闊的技術景觀之外,五一檔的影片更多地體現(xiàn)出日常生活景觀的斑斕色澤。一部《人生路不熟》,易小星編織的包袱和段子可能略顯套路,但公路電影所呈現(xiàn)的自然風景則令人神往。重型卡車本應在高速公路上“負重”前行,此時卻有風車作伴、溪流追隨,在田園與山林間悠閑行駛——車的姿態(tài)正呼應著經(jīng)歷疫情后人們的釋懷心態(tài)?!哆@么多年》中的青春校園并不算典型,但夜幕下的哈爾濱燈火璀璨,西餐廳內(nèi)外的風情卻迷人無比;而作為女主人公少年憧憬之地的南京,閱江樓上、秦淮河畔,則以綠影婆娑的影像散發(fā)江南的魅力。

中國城市風姿各異的傳統(tǒng)景觀與飛速成長的現(xiàn)代面貌為電影鏡頭提供了充分的藝術表達空間,但城市景觀的迥異并不妨礙老百姓之于煙火日常的脈息相通?!堕L沙夜生活》就是這樣一部讓人共情的影片。片名既冠“長沙”,自然24小時書店、脫口秀舞臺、岳麓書院、湘江風景等構成了城市的地標特征,紅彤彤、火辣辣的湘菜美食也不遑多讓地形成巨大誘惑,但本片圍繞麗姐大排檔展現(xiàn)的酸甜苦辣、家長里短,則鋪開了超越地域的充滿生活氣息的人生景觀。離婚創(chuàng)業(yè)的大姐,心懷脫口秀執(zhí)念的失意青年,為老伴愛上嗦粉的老頭,失戀的打工人,即將遠離家鄉(xiāng)的知識女性,都市之夜的繁華之中,蕓蕓眾生的悲喜故事瑣瑣碎碎、平平常常,是一面面鏡子,映射生活的真實;也是一汩汩清泉,浸潤有著相似際遇人們的心靈。

關于愛情:

從時空距離到心靈距離

愛情的氣息溢滿五月伊始的影院,或主或輔,或顯或隱,人們很難找到一部影片沒有關于愛情的表達?!兜箶?shù)說愛你》中回環(huán)反復穿越生死的愛,《長沙夜生活》中城市漫游者彼此撫慰的愛,《人生路不熟》中沖破重重阻隔終成正果的愛,《這么多年》中遙遙守望又互相鎖閉的愛,《長空之王》中仰望英雄心有牽系的愛,《檢察風云》中棋逢對手惺惺相惜的愛。五一檔影片的愛情像極了五月的花海,芬芳各異卻又帶有暮春時節(jié)的惆悵與憂傷。

時空距離成了這些影片愛情敘事結構的重要推進元素,但效果并不一致。生死之間的距離過于撕心裂肺,固然會帶來震撼人心的戲劇張力,如果沒有情節(jié)的層層鋪墊難免顯得突兀,因此《倒數(shù)說愛你》中的拯救更像是劇情的刻意設計。《長空之王》的愛情距離是天空和大地的距離,醫(yī)生沈天然對試飛員雷宇的愛更像是單向度的愛;不過反觀之,盡管“無情未必真豪杰”,但一個為事業(yè)奉獻的英雄事實上很難擁有雙向奔赴的愛情?!度松凡皇臁肥且怀鰫矍殛J關的喜劇游戲,游戲設計師男主人公在拜見岳父大人的代際困境中常常懵懂無措,他熟悉的干凈利索的虛擬世界技巧,與現(xiàn)實世界是難以兼容的。“路不熟”也恰恰是兩個世界距離的隱喻。

距離考驗真正的愛情,距離也成就敘事的波瀾。但時空距離只是表象,心靈距離才是本質(zhì)。作為一部純粹的愛情片,《這么多年》的距離呈現(xiàn)頗為深刻??雌饋?,作品中像童話般純凈熱烈的青春期愛情,是因為十年的時間距離以及國門內(nèi)外的空間距離而變得平淡;但實際上,是陳見夏“小鎮(zhèn)做題家”逃離原生家庭改變命運的執(zhí)念,是李燃表面強大內(nèi)心脆弱的倔強,導致本可以水到渠成的愛情懸置飄搖——這甚至讓男女主人公深情擁抱的療愈結局多少顯得生硬。心靈問題大多源于社會問題,本片也因此在同類型作品中的對比之中顯現(xiàn)出一定的現(xiàn)實主義力度。

除了不可逆的生死分離,大多數(shù)影片最終都讓主人公們跨越了距離的鴻溝。盡管敘事邏輯上有時會難以自洽,但對于觀眾而言,一起做個美麗的夢又何嘗不是他們走進影院的動力?有時候,一個夢也許可以撫慰甚至療愈一個心靈。就像《長沙夜生活》里那對游走在城市邊緣的青年人,既然一夜已經(jīng)吐盡了人生的辛酸,坐在了人群匯集、煙火蒸騰的大排檔里,那么他們有什么理由不擁抱彼此,期許一段重新開始的愛情呢?

回到故事:

類型化影片的敘事問題

眾所周知,五一檔影片缺乏現(xiàn)象級作品的脫穎而出,這無疑讓生產(chǎn)者感到些許失望。但成就現(xiàn)象,一定需要大多數(shù)觀眾的心心相印。譬如說,前述各美其美的電影“景觀”,盡管在宣發(fā)時就以洋洋灑灑的短視頻形式抓住了觀眾的“眼”,但電影不等同于宣傳片,抓住觀眾的“心”歸根結底還要靠景觀畫布之上扎實的故事敘述。

公路類型,偶像類型,災難類型,穿越類型,“空戰(zhàn)”類型,五一檔影片有著鮮明的類型標簽或元素。類型可以給生產(chǎn)者帶來輕車熟路的創(chuàng)作依循,也可以給生產(chǎn)者帶來“向來如此”的市場預期。但類型的框架中依然需要豐盈的敘事來填充。很顯然,不少作品的敘事出現(xiàn)了懸浮、斷裂與矛盾。比如《長空之王》,試飛員英雄的壯舉絕不是一蹴而就,如果主人公雷宇的人生成長可以部分替代冗長的“科教片”說明,那么人們就會更加深入英雄單純而飽滿的內(nèi)心世界;比如《這么多年》,十年的分離是敘事的空白,但絕不是“手機不聯(lián)系”就可以一筆帶過,即便是補充一兩組時間序列的蒙太奇倒敘,那么愛情也可以多少擺脫舞臺劇的表演痕跡;再如《長沙夜生活》,其實幾組人物幾條線索的分與合已經(jīng)顯示出敘事的設計感,但只靠巧合的轉場與大段的口述,未免讓情節(jié)顯得不夠嚴謹,因為相對封閉的電影故事與開放式的慢綜藝要求并不相同。

所以僅僅依靠類型的基本想定,依靠創(chuàng)作者的既有經(jīng)驗,就很難有能在時光中留下印記的經(jīng)典作品。就像《人生路不熟》的導演易小星,帶著網(wǎng)絡劇時期的滿滿笑料,一下子闖進了公路電影的敘事世界,也難免顯得創(chuàng)作“路不熟”。大多數(shù)觀眾并不懂得敘事方法與技巧,但是人生歷程中的不計其數(shù)的閱讀與觀看經(jīng)驗,已經(jīng)培養(yǎng)了他們對于影片誠意與新意兼具的敘事期待。再回到那個暮春時節(jié)的隱喻,如果說景觀是繽紛的花,愛情是沁人的香,那么敘事其實就應該是脈絡分明的枝蔓與根系。

(作者為南京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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