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月,酷狗音樂的“圓夢計劃”風波不僅沒有平息,反而以一種更加猛烈的態(tài)勢襲來,掀開音樂行業(yè)更多內(nèi)幕。
根據(jù)酷狗音樂此前發(fā)布的圓夢計劃指南顯示,主播以一種類似于眾籌的方式,通過粉絲打賞的禮物獲得“基金”,并用于數(shù)字音樂專輯的制作。在酷狗的商城頁面,主播可選擇不同價位的歌曲,待目標籌集金額達齊,購買并聯(lián)系音樂制作公司錄歌制作。今年4月,有消息稱,該計劃造成音樂人損失過億。
多家音樂制作公司人士向藍鯨TMT記者指出,今年2月酷狗開始不按時結算,4月發(fā)通知稱暫停音樂商城;因為酷狗中斷交易、不能按期結算費用,導致制作公司、主播和用戶蒙受損失,其中制作公司的損失尤為慘烈。僅記者所在微信維權群,就有近30家制作公司正進行維權。
“錢我們都墊出去了,有的還是借的高利貸”、“花唄、借唄、信用卡全空,我這一個月都沒怎么吃東西了。前天還是朋友帶我去吃了一頓沙縣小吃的蒸餃,8個餃子我三秒鐘吃完。”對方說道。更有甚者,有制作公司負責人向藍鯨TMT記者稱,工作室規(guī)模小,酷狗最終若不結帳將為其帶來幾十萬元的巨額債務,是在逼其跳樓。
對于音樂制作人反映的上述問題,藍鯨TMT記者向騰訊音樂公關負責人求證,截至出稿對方尚未回應。
酷狗買斷音樂版權卻拖欠款項,超3000首歌曲尚未結算
李帆來自一家音樂制作公司,他們主要為騰訊音樂旗下酷狗音樂的直播平臺上的主播們做定制歌曲。首先將歌曲Demo上傳到酷狗5sing音樂商城,酷狗主播選擇并購買后再錄制成歌。從酷狗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商業(yè)模式不僅能為自己的直播業(yè)務培養(yǎng)、儲備優(yōu)秀的藝人主播,同時也能為自己的音樂業(yè)務收購大量版權。
根據(jù)藍鯨TMT記者獨家獲得的一份合同顯示,合作事項中規(guī)定,音樂公司作為乙方,將其擁有除署名權以外的所有著作權全部轉(zhuǎn)讓給酷狗旗下的廣州齊鼓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下稱“齊鼓文化”),而該轉(zhuǎn)讓形式為酷狗獨家買斷,且不可撤銷。工商信息顯示,齊鼓文化的股東為廣州酷狗計算機科技有限公司及北京華強致遠科技有限公司,后者為前者子公司;換言之,齊鼓文化為酷狗全資控股公司。
在王方的記憶中,2019年2月酷狗就開始拖欠款項,但當時正值過年,且他所在的制作公司才剛剛加入圓夢計劃不久,因此并未過多在意。但到了3月,事情在他眼中開始越發(fā)不對勁。
“正常情況下,將成品上傳至網(wǎng)站、填好這段時間所有制作歌曲的表格,并將創(chuàng)作人的身份證復印件等材料郵寄到酷狗,他們收到后的15個工作日會結算給我們70%首付,我所知道的公司都還沒收到剩余的30%。而且從3月開始,(酷狗)就不結算了。“王方表示。
而現(xiàn)在的情況是,不少音樂制作公司的作品連審核都沒有通過,更談不上后續(xù)的結算回款。
對此,酷狗在今年4月下發(fā)的一份內(nèi)部通知中表示,由于客觀因素制約,暫停音樂商城,并給出了音樂制作方兩個選擇:3000元/首歌轉(zhuǎn)讓詞曲版權,或者10000元轉(zhuǎn)讓詞曲版權加錄音版權。
但這樣的條款近乎引起公憤。音樂制作人李帆算了一筆賬,按最低3萬元制作費用的歌曲來作為標準。首先,酷狗會要求公司開具增值稅發(fā)票,按3%比例交稅,對于年收入超過300萬元的,所得稅需要再扣除25%。即歌曲還沒開始做,就只剩下21600元。
“作詞、作曲平均成本超過5000元,編曲混音平均成本要好幾千,錄音要花費1000至2000元,再算上和聲、Demo、人工、房租水電,真正到手能有5000元就算不錯了。”他說道,做這項業(yè)務只能靠走量。
“從音樂制作方的角度來說,選擇酷狗,一是因為有過合作,比較信任,對網(wǎng)易云音樂或者抖音等了解不多。二是通過主播能讓自己的歌曲得到更多的曝光。”制作人張鑫告訴藍鯨TMT記者。
不少人質(zhì)疑,酷狗方面以歌曲質(zhì)量為由故意壓價。“酷狗覺得我們是用三四千元的質(zhì)量來完成的,沒有達到三萬元的標準??峁贩矫鎸Τ杀镜臉嫵墒窍胍灾谱魅税ㄔ~曲作者的知名度來計算,如果是給馮提莫這樣的大流量主播,他們給予的制作費會特別高,如果是沒有名氣的就想低價收買作品。”
在維權群中,多位人士向記者表示,尚未結算金額的歌曲數(shù)量超過3000首。若全部按最低3萬元標準來計算,總金額也達到9000萬元。該項數(shù)據(jù)不可考證,但冰冰表示,其公司旗下就有230萬元費用尚未結清。
主播“夾縫”求生,音樂眾籌模式亟待監(jiān)管
如今,主播的境地也顯得十分尷尬。現(xiàn)在的局面變成了用戶怪主播,主播怪制作公司。
“作為主播,也很委屈。”主播阿雅告訴藍鯨TMT記者,“實際情況就好像是在網(wǎng)購,買家付了錢,賣家也發(fā)了貨,但貨被電商平臺扣住了,說你不能發(fā)給買家。”
雖然酷狗的圓夢計劃看似華麗,但阿雅平日就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主播:在直播間表演、唱歌,或找人PK。而如今她所遇到的問題是,從3月至今,粉絲禮物打賞的提成及眾籌的款項均已到賬,可眾籌的歌曲卻一直沒有通過審核。
“在直播間,我們會先確定好選幾萬的歌曲,他們才會開始打賞。我的粉絲當時花了好幾千塊錢,通過那個眾籌幫我買的禮物。必須送一個指定的叫做夢想音符的禮物。”阿雅稱。
據(jù)介紹,粉絲每打賞給主播一份夢想音符禮物,主播不僅會獲得提成,還會獲得價值1000星幣的星愿基金,酷狗將根據(jù)星愿基金的總額,按50%比例提供歌曲制作費用。以最低3萬元制作費用的歌曲為例,主播需要眾籌到6萬元總額,換算成平臺的計算單位就是600萬幣。
令主播感到尷尬的是,粉絲為了主播的歌曲眾籌自掏腰包,主播與平臺分得提成,但用戶消費的初衷沒有得到解決。
知情人士稱,酷狗直播分成比例為5:4:1,即平臺拿50%,主播拿40%,工會拿10%。但不排除部分工會抽取比例稍高,主播只能拿到35%左右。若按知情人士的說法,根據(jù)酷狗官方要求的2倍打賞來計算,歌曲最低3萬元的歌曲制作費,可以從用戶6萬元的眾籌金額中抽出。即便再去掉部分隱性成本,對于酷狗來說,依然是一個近乎空手拿下音樂版權的做法。
上海漢盛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李旻指出,首先從眾籌的角度上來說,必須要在募資前告知消費者募資6萬元的實際用途,財政必須透明,資金必須嚴格使用。如果以眾籌名義募資盈利的,用戶可以起訴要求退還。
“只能說這個產(chǎn)業(yè)鏈里面有很多不合規(guī)的地方,并不能定義為違法。因為眾籌在我國的監(jiān)管是一個比較真空的狀態(tài)。”李旻同時指出,平臺是否具備從事眾籌業(yè)務的資質(zhì)也需要考量。但從政策層面來看,目前眾籌領域監(jiān)管更多的是將精力放在股權眾籌融資。
如今,付費數(shù)字音樂市場仍是一片藍海。騰訊音樂2019年Q1發(fā)布的財報顯示,平均每付費用戶收入(ARPPU)由2017年Q4的8.7元下降到2018年Q4的8.6元;而在線音樂市場中,付費用戶在月活躍用戶中的占比僅為4%。
近兩年,各在線音樂平臺紛紛發(fā)力版權,試圖從中攫取更大利潤。從在線音樂領域頻發(fā)的版權之爭來看,這場音樂版權的野蠻較量,才剛剛開始